二弦正律

来找我玩呀!

初春的布鲁克林

*他们属于彼此

 

初春的布鲁克林,风中缠绕着花和苹果派的香味。老房子覆盖的枝条抽出了显而易见的嫩枝,收音机里传来棒球队比赛获胜的消息。少年结束了冬天的打工,抱怨着少的可怜的工钱。成群结队的笑闹声间,夹杂了点关于女孩和她们甜美波点裙下的屁股的臆想。

那时候经济虽然不景气,但好歹街道还没有那么混乱。席卷世界的战争还在酝酿,枪炮不会让小孩子夜晚睡不着,不同兵种高低起伏的哀嚎也远远未抵达。Bucky穿着白衬衫和卡其色的长裤,在阳光下帮Barnes夫人晒被子。他在晾衣绳和飞起的被单间穿梭。

“掸一掸——今天天气好,等会儿记得翻个面。”

“我正在做,妈妈!”Bucky朝母亲微笑。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视线,又因为太阳光而眯起了眼。仍然光滑的眼角和额头尽职尽责地散发少年青春的活力。“Steve就肯定做不来!”他喊道。

冬天的被子里还残留着祛不掉的寒冷记忆,每一团棉絮都藏着冬日的一片雪花,经太阳一晒融化了,格外厚重。以Steve瘦弱的小身板来说,裁掉一半也还是太难为他了。

“你要不要我帮你剪个头发?”Barnes夫人留意到了,“女孩子会不会不喜欢?这么邋里邋遢的。”

“哎呀,妈妈,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个来了。以前还叫我不要伤害女孩子的心呢。”Bucky抬手随便地撩了撩,“Steve觉得好看!”

这位温柔的年轻母亲在大萧条的时代背景下仍能保持安定,如今却为了自己阳光般天真的男孩而感到苦恼。她没有忽略提到发小Steve时,Bucky脸上甜蜜的微笑。这是她不希望看见却又无法避免的。战争就要来了,她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可她又深知Bucky无法和他的好朋友一起置身事外,动荡的时代旋涡会让每一个人身不由己,喜忧参半。

 

几年后,在晾衣绳穿梭的少年已经成为布鲁克林的小王子,每个花季的少女提起他的名字没有一个脸上不会露出羞涩的笑容。虽然有着无数令人尴尬的四人约会先例,可是一有机会她们还是愿意和布鲁克林一枝花近距离接触,就算要被迫面对永远寸步不离着他的Steve Rogers。

这些提着裙摆等待Bucky到来的少女们曾经展开过一些深刻而热烈的讨论。她们并非讨厌Steve,也不是因为他瘦弱的身材不符合她们挑选男朋友的审美,只是因为他羞怯而自卑的眼神,总是东躲西闪。在大家都是小团子的时候,Steve的金发曾经一度受人青睐,在少年的时候,她们也很愿意看到他和他的海军风长筒袜。但是再怎么说,已经迈入青年时代,他的性格还一如以前。女孩子再怎么主动也得不到回应,也只能悻悻作罢了。

正当众人一度升级到抨击Steve老是黏着Bucky哥哥这种行为的时候,一位少女忽然提出:“有没有可能,Steve喜欢Bucky呢?”

场面变得一片死寂,死寂中带着一点尴尬。但有些少女的眼中已经出现了“英雄所见略同”的狂热感情,几乎要扭曲她们姣好的脸蛋。显然这和21世纪的不明后援团体是有的一拼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那位少女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她不耐烦地用靴子的跟敲了几下台阶,垂着的铃铛清脆地响了响:“我是说——这有什么不行的呢?男孩和男孩谈恋爱,和男孩和女孩谈恋爱有什么不一样?Steve和Bucky从小好到大,Bucky那么照顾他,帮他打倒那些欺负他的小混混——还愿意当Steve的模特。这和那些对我们献殷勤的男孩子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人家感情更真挚,也没有目的性。”她又皱了皱眉,“顺便说一句,我们全家都信Stark工业科技。

有的姑娘当时就愤然离场了。但这并不妨碍一小群眼睛亮晶晶的女孩子成立了最早的小团体。说不定这个态度强硬的女孩子说的话,在无意之间推动了美利坚共和国同性恋合法的未来呢?这些言论和文章,渐渐在女孩小团体里秘密地传递开来。

但这也是后话。那个爱跺脚的女孩并不是我们故事的主角。回归正题,此时我们亲爱的Bucky哥哥,正和Steve坐在野餐垫子上聊天。花格衬衫的领子在画纸上飞扬。

“你什么时候画好?我肚子饿了。”Bucky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他换了个坐姿,两手在身后撑着,膝盖无聊地碰了碰,“让我看看嘛。”

“不行!”刚才还埋头苦画的Steve像是从梦里惊醒一样,手忙脚乱地把画纸背到身后。“不能给你看!”

他脸上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侧过脸,光滑的颈部线条一览无遗,Steve有再拿出来画一张的冲动,但这个念头立刻被下一句话打消得一干二净。“你知道你藏不住你Bucky哥哥的!”他突然起身试图够到Steve背后,看着他规规矩矩背在身后的手,小拇指一侧还全是炭笔的黑,他不禁在心里调笑了一句:哼,老学究。正要去抢,腿却不知怎么自己把自己绊到了,胡乱叫着磕在Steve小小的胸膛上,野餐篮也晃动出不小的声响,差点把草莓酱铺在两人身上。栖息在林中的鸟惊叫着飞起来了。

Steve那双湛蓝的眼睛瞪大了,他无意识地吸了吸鼻子。Bucky则把压在身下的手拿出来抱紧了他,棕色的头发在衣服上蹭了蹭。Bucky闻到了阳光暖洋洋的味道,是春天的味道。Steve觉得下巴痒,但他不敢伸手去挠。一偏头,正好对上了布鲁克林的森林。

Bucky眯起眼睛,假装很难过的样子叹了口气,“我的小Stevie已经长大咯,连抱都不给哥哥抱了。”

Steve什么也没敢说。

Bucky自觉无趣地撇了撇嘴,“等会来我家玩吧!”

“好。”

“我妈妈做了苹果派。”

“嗯。”

初春的布鲁克林,风很和煦,天是暖的,湖水是凉的。在回家的小道上,棕发的青年亲昵地揽着金发青年的肩,那位矮矮的少年的耳朵从刚开始就已经红透了。

 

一些白天,好多夜晚,再有无数个晨昏交接。布鲁克林又迎来了新的春天。她比以往更加生气勃勃,却也摇摇欲坠,几欲破败。黑色的电线,新的和旧的交错在一起,大喇喇地把杂乱露给人家看。曾经有一对年轻的情侣穿着从父亲和母亲柜子里翻出来的西装和婚纱,略微改改就站在他们漆成蓝色的房子旁边宣告结婚了。他们头顶的电线基本是一片乱麻。

那是和煦的某一天,天难得放了晴,空气里闻起来有湿润的干燥。Bucky揽着Steve的那只手拿着还有点烫的苹果派,站在蓝色房子的拐角的树下,看着这对甜蜜的新人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Bucky低下头哈了口气,吹开苹果派上散出的热气和Steve垂挂下来的金发,咬了一口苹果派:“我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就那对新人里的。”Steve看了他一眼,他嘟嘟囔囔地说:“搞什么——Carol,Caroline,她是唯一一个和我约会眼睛老往你身上瞟的女孩子。我还特意问过人家,结果她就笑嘻嘻地打量了我们一圈。人倒是拾辍得干干净净像一颗小树苗,雀斑却不拿粉遮掉。就爱涂颜色最正的大红唇往Klaus身边凑,就那边那个男的,她丈夫——也算是她丈夫了。Carol右靴子上挂着一串铃铛,又爱跺脚,走起路来也丁零当啷地响。”

Steve看着在蓝房子前面和朋友嘻嘻哈哈的新婚夫妇,突然有种时过境迁之感。他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以前喜欢过人家?”

他砸吧砸吧嘴,“不可能。”Bucky带着果酱的嘴角擦过Steve的脸。他悄悄呼出一口气,舍不得抬手去擦。在几乎负距离的怀抱中,Steve迷迷糊糊地想:一切都笼罩在这样的风里,万物静默如谜。

这天下午他们和这对夫妇恭贺新禧,Carol带着她粉扑扑的雀斑塞给Bucky颜色俏皮的小册子,后者对他眨了眨眼睛,贴身塞在了口袋里。Steve郁闷地别过眼,素未谋面的Klaus却像过来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晃了晃手里刚刚点燃的烟,介于红黄之间的光滑出半道圆弧。Steve摇摇头。两个男人站在阴影里,一个倚着墙,一个扶着腰,头上好像都有一团无奈的黑色毛线。

晚上,他们的最后一次四人约会。在不可预知又难以逆转的未来面前,他们拥抱,挥手告别。

在布鲁克林初春的夜晚。

 

在阿尔卑斯高耸的雪山之间,细细的铁轨似乎承受不住命运和火车的重量,风是很刺骨的寒冷,天还在下雪。连威士忌和朗姆酒都几乎无法让冻僵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Steve替Bucky搓了搓手。他浅色的睫毛上快落满了霜。

“我真想念我们家。”Bucky眼睛盯着霜冻的泥土,到处一片雪白,他梦呓一般的声音像雪,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我想给我的壁炉再加块柴火。”

“这之后我们有可以放一个假,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像往年一样围着火炉吃苹果派,你妈妈会讲她最爱的那个故事的。”Steve朝他露出一个笑,把藏起的夏日阳光偷了一点照到他的心上,“走吧,和你布鲁克林的傻小子一起闯入风雪吧!”

Bucky的眼中好像有了一点温度。他们又站在悬崖的山洞边看了一会儿。雪对他们来说也是比较稀奇的东西,而且还有绵延万里的山脉。汽笛的声音被掩埋在风里,铁轨和轮子撞击出颜色鲜亮但冻僵的火花。

在滑下绳索的前一刻,Bucky喃喃自语:“布鲁克林现在也该是初春吧。”Steve听得不真切。他没有应答。

而当Steve没能拉住Bucky的手,让他坠下火车的时候,这一切都在泪水中颓成了惨淡的黑与白,单调到眼睛刺痛。从此他只能在梦中无数次隔着手套回忆他指尖的温度。

 

你曾经看见过金发青年和棕发青年互相奋不顾身的样子。见过火光,见过断桥,见过红色的脸和将会藏在电脑里的程序人。他们望向彼此的眼里永远都有跳动的火焰。你猜想他们是否做过比他们看上去的关系更进一步的行为,或许有点唐突,有点尴尬,有点太异想天开。但你还是这么想着做了一些模糊的美梦。有什么能比ship同一对极有可能成真的爱人更让人幸福的呢?

但我们不知道那些故事的细节,那些也许不存在的,同样也是我们未曾见过也注定错过的,无数年之一。

 

虽然我知道他们有未来,有无数个不同的可能,但我同样也知道,Steve来说,那一天以后,布鲁克林再也不会有初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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